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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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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阮覓最後是被這個瘋子抱回去的。

他緊緊摟著阮覓,將人的頭按在他懷裏,尚未幹成塊的血糊了阮覓一臉。她面無表情拉開距離,然後又再一次被段般若摁著頭,讓她不得不整個人埋在段般若懷裏。

第三次被摁下去的時候,阮覓直接掙開手,面無表情握住段般若的手腕使勁一擰。

人的關節處受到反向擰的時候,為了保護自己,一般會松開手。

段般若卻是無動於衷,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慢下來,任由阮覓動作。

這是個對什麽都無所謂的瘋子。

即便被人拿捏住要害也雲淡風輕,不管不顧往前走。

阮覓也確實沒有擰折段般若的手。

現在情況不明,就算段般若殺光了剛才那一夥人,可之後還有沒有人找過來也是未可知的。

於是盡管阮覓很想就這樣把段般若的手掰斷,最後卻還是停了下來。

只是她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,甩開段般若手的第一時間,猛地握拳向段般若臉上招呼。

他臉上本來就有之前阮覓留下的傷痕,這會兒更是。

眼角,顴骨,腮邊,無一幸免。

一張段氏族人再典型不過的矜貴臉上,全是紅痕和淤青。

阮覓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意思,專門挑明顯的地方打。

臉上沒有任何神情,只壓抑著眉眼一下又一下重覆著這個動作。

狠戾而幹脆。

原先腳下不停的人,終於站在原地不動了。

段般若的臉被打得撇向一邊,烏發被血浸濕正黏在臉上,擋住了他的眉眼。

嘴角青紫,有道口子正慢慢滲出血來。

他維持著這個動作,就算很快又挨了一下,疼痛順著傷口一點點擴散,卻終究沒有發怒。

而是每更疼一分,他抱著阮覓的手便更緊一分,是幾乎要把人嵌進血肉裏去的瘋狂。

慢慢的,喉嚨裏還發出些愉悅的輕笑。

似乎那種愉悅是從他的靈魂、骨、血肉裏面迸發而出的。

禦林軍眾人慌忙趕過來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。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再看,齊刷刷跪倒在段般若面前。

“屬下護駕來遲,請殿下治罪。”

聲音在落松林裏回蕩。

段般若沒有搭理他們,甚至極為愉悅地將臉送到阮覓面前,見她只淡淡看著他卻不再動手後,才頗為遺憾又有些饜足地舒展脖頸。

餘下的精力這才分給姍姍來遲的禦林軍。

“把後面處理幹凈。”

即使剛面臨了一場刺殺,他也並無驚懼之色,聲音慵懶。

很快,兩人在禦林軍的護送下回了行宮。

順元帝自聽到段般若遇刺的消息後就焦急萬分,哪兒還管什麽狩獵,直接派人在整個圍場進行搜索。

等段般若回到行宮時,順元帝連忙走過去,卻一眼就看到了被段般若摟在懷中的少女。

順元帝:……

他一下子認出了這是誰。

阮平左今日才故意在他面前炫耀過的侄女,而且半月前阮均衣就因為段般若擄走了阮覓而特意進了宮。

沒想到只是半天的功夫,自己女兒竟然又把人家給擄回來了。

順元帝知道段般若在鱗京的傳聞,可是平日裏只見他會擄些好看的男男女女進公主府,也沒真做出什麽事情來。

而且以前順元帝真以為他喜歡美貌女子,送過幾個,卻沒見他感興趣,連同人家說話的興致都沒有。

於是順元帝便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。

但阮覓是個意外。

段般若不僅對她感興趣,還護食得緊,像這會兒還緊緊地摟在懷裏,讓人看一眼都不肯。

可是,大白天的。當著這麽多人的面,是不是有些過於明目張膽了?

順元帝給段般若使眼色,大意是就算喜歡得緊也得看看場合。

段般若沒有搭理他,徑直往前走找太醫去了。

順元帝沒有得到回應也不惱,連忙跟過去。

公主遇刺的事正在盤查,而為了維持順元帝對自己的好印象,官員們都神情擔憂地站在那兒陪著他一同等待公主歸來,每個人都是演戲的一把好手。

等順元帝跟在段般若身後離開,剛才還一片肅然的官員們頓時就活躍起來。

“方才殿下懷中抱著的是誰?”

“章大人可看清楚了?”

“看是看清楚了,可還真沒見過此人。”

“說來奇怪,圍場中竟然還有咱們都不認識的人,莫非……是趁亂混進來的?”

猜測間,一個人慢悠悠說道:“她你們都不知道?”

這句話就像是落在幹草上的一點火星,很快就冒出了火花。

“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,原來是她啊。”

“這不就是那個……”

“對,我也見過。”

“阮大學士的親侄女,你們竟然沒見過?”

“我自然是見過的,極是聰慧好學。”

“經諸位提醒,我也想起來了。早些年的時候去阮大學士府中,在下還指導過小姑娘念書呢。”

……

這些令人發笑的議論,阮覓自然不知曉。

太醫早就在那兒候著,見段般若一身血,當即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。還好又看了一眼後發現段般若沒有缺胳膊少腿,走路都走得穩穩當當的,於是松了口氣。

他們立馬想過來給段般若診脈,還安排了醫女替他查看傷口。

段般若卻抱著阮覓不松手,直到順元帝有位太醫隱晦地問段般若要不要先去沐浴時,他才瞇了瞇眼,不情願地將阮覓放了下來。

“她受傷了。”

段般若看著那幾個太醫,因為離開了阮覓眉眼間的陰郁更加濃重。

太醫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,圍在阮覓身邊準備給她看看。

段般若站了一會兒,見阮覓真的沒有再看自己一眼,才轉了身去殿中沐浴。

與那些太醫不同,順元帝看得更仔細。

剛才見段般若安全無事,後來註意力又被段般若抱在懷裏的人吸引,現在他終於想起了段般若臉上的傷。

竟然沒一塊好地方。

順元帝當即冷了臉色,心想著定要將幕後之人揪出來大卸八塊,否則難洩心頭之恨。

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一張臉,如今卻傷成這樣。

不過既然是刺客,為何又會專門挑著臉打。

智商並不低的順元帝立馬將視線落在了阮覓身上。

阮覓也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涼意,掀眼一看,順元帝正審視般打量著她。

知道他在想什麽,阮覓沒有慌張,心下有些嘲意,面上卻露出疲憊又忠心的神情跪了下來。

“陛下可是想問臣女有沒有從那些刺客身上發現什麽?”

早在註意到順元帝的眼神時,那些太醫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。就算阮覓肩膀血紅一片,急需醫治。可在這種皇權至上的時代,只要皇帝一個眼神,千萬人死於非命也是有的。更遑論阮覓肩上的傷呢?

她垂著頭,做出忠厚老實的模樣,忍著痛面對順元帝的審視。

順元帝看了阮覓半晌,沒有從她身上看出來什麽,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變成了和藹的模樣,笑著問:“哦?可有看出什麽?”

“臣女與殿下相遇時,殿下所騎的馬顯然已經發了瘋。狩獵所用的馬,不是自己帶過來的,便是由親信挑選。由此可以看出來。幕後之人很清楚殿下的習慣。”

這件事順元帝倒是不知。

段般若一回來就去沐浴,什麽也沒同他說。順元帝只知道有刺客想要殺段般若,卻不知道原來還有人在他的馬上動手腳。

阮覓靜靜跪在地上,肩膀已經失去知覺。

而順元帝好像什麽都沒發現一樣,繼續問了阮覓別的事情。問完後才不經意般看了一眼阮覓肩膀處的血跡。責怪道:“你是阮愛卿家中的孩子,不用與朕生分,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也不說,實在是膽子小了些。”

他搖了搖頭,臉上露出長輩特有的慈祥。

“李崔。”

“陛下。”穿著圓領內侍衣服的人進來,垂首低眉。

“叫太醫進來,給阮家孩子看看傷勢。”

“諾。”

阮覓斂著眼,又給順元帝行了一禮。

而那個叫李崔的內侍還沒有出門,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。

阮平左匆匆走到門外,一眼就看見了此時正跪在地上的阮覓,也看見了她肩頭殷紅的一片。

順元帝:……

來不及掩飾自己欺負大臣家孩子的事實,他鎮定咳了聲,“阮愛卿來了啊。”

這句話也像是在提醒阮平左什麽,於是阮平左將視線從阮覓身上收回來,朝著順元帝行了一禮,“見過陛下。”

“阮愛卿不必多禮,”順元帝溫和讓他進來,“果然是將門出虎女,阮愛卿這侄女頗有當年阮家先祖遺風,臨危不懼,遇事冷靜。甚好甚好。”

他誇了一通,阮平左臉色還是沒有變化。

順元帝不是個專`政`獨`裁的暴戾皇帝,大部分時候,他都能與身邊器重的大臣相處得極為和睦。在某些時候能退讓便退讓,也不總想著自己作為君主的臉面。

畢竟皇帝能不能當穩,很多時候也是要靠身邊大臣的。

若將大臣比作工具,阮平左無疑是滿朝文武百官中,順元帝最用得最順手的那樣。

但人有私情,就算是皇帝也無法避免。

即使在段般若遇刺這件事情上,阮覓很顯然就是被無辜牽連的那一個。可順元帝做慣了皇帝,這世上誰不是在皇權下忍氣吞聲?故而他並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,就算等會兒想起來,也不過是賞些東西罷了。

他關註的,是段般若臉上的傷。

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阮覓。

故而才有了後面那些刁難。

順元帝是皇帝,見慣了旁人跪在他面前。

他與阮覓談話時,不過是正常問些事情,嚴格說起來並不曾苛待她。若是硬要說的話,不過是讓阮覓跪得久了一些。就算阮覓察覺了什麽,又能說出什麽來?

可阮平左就在這麽不巧的時候過來了。

順元帝意欲緩和關系,阮平左卻道:“阿覓年幼,身體虛弱。臣鬥膽向陛下求個恩準,可否賜座?”

“自然。”順元帝打哈哈敷衍過去,內侍連忙搬來椅子放在阮覓身邊。

而此時李崔見兩人說完,立馬帶著太醫和負責換藥的醫女進來了。

阮平左的神色這才緩和一分。

太醫診過脈之後,從背著的箱子裏拿了藥出來。阮覓跟著醫女前去偏殿換藥,隨後又換了一身幹凈衣裳。

等她再回去的時候,發現順元帝臉色不太好看地坐在那兒,阮平左則是以一個極為恭敬的姿勢向他行了一禮,像是感謝皇帝的某種賞賜。

見阮覓過來,順元帝皮笑肉不笑的,宛如被掏空了家產。

“可有覺得好受一些?”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阮平左在場,阮覓面對順元帝時,也沒有剛才那般緊繃。

仿佛在風雨交加的晚上突然找到了一處可以躲雨的地方,在雨聲中也逐漸能感受到一份安寧。

她走上前去。

“多謝陛下關心。”

順元帝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,眼尾一抽,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。

“你這回受傷,多是受了梓寧的牽連。危難之際,你不僅沒有獨自逃走,還陪著梓寧面對刺客。梓寧如今不便過來,朕便替梓寧謝過你。”

說話間,李崔端著東西走過來。

只見那托盤上有一張地契,還有一塊看不出來是什麽用的令牌。

而李崔之後,又有兩個宮人端著東西上前來,托盤上蓋著一層紅色絨布。

“這些小玩意兒你拿著回去玩,這幾日便好好養傷。”

順元帝說完後神色便有些乏了,阮平左順勢帶著阮覓離開。一同帶走的還有順元帝賞的那些東西。

因著阮覓肩膀受傷,阮平左沒讓她碰,而是自己雙手端著。

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,不能隨便夾在腋下。必須雙手端起,與肩齊平。阮覓現在肯定是做不到的。

一路上阮覓嘴巴張開,很快又合上,欲言又止。

回到住處,謝氏同阮寶珠阮寶璃都在那兒等著她回來。

見阮覓只是臉色有些蒼白,謝氏便幾不可聞松了口氣。阮寶珠更是誇張,直直撲過來想要抱住阮覓,被阮平左淡淡阻止了。

然後兩個可靠的大人就在那兒商量。

“肩膀有傷,最近最好不要再外出了。”

“便隨我待在室內。”

“刺客可都找出來了?”

“放心,快了。”

兩人在那兒討論阮覓的事情,不一會兒就給她決定好了接下來的事情。

段般若遇刺一事,並不如阮覓料想中的那般鬧得大。

下午的時候圍獵竟然照常舉行。

那些官員們也只是議論了一會兒,很快就將此事拋之腦後。

畢竟,就算在守備更加森嚴的皇宮都有刺客呢,更何況是圍場行宮?

只要把刺客殺了,再將他們到底是怎麽潛進來的事情查清楚,解決後患,這件事就沒什麽值得關註的了。

要是因為一場刺殺就嚇得結束此次圍獵,那才真的可笑。

泱泱大國,堂堂皇室,他們大雍的人,怎麽能膽小至此?

這年頭誰沒被刺殺過?

巷子裏安安分分的小老百姓都有被人追殺的時候,他們這些官員也曾被政敵刀劍伺候,而且皇室居於高位,面對這種事情想必也淡然了。

刺殺一事聽著恐怖,可是他們這些人,大部分不都還活得好好的?

只有愚笨膽小之人才會因噎廢食。

他們有這種自信,有這種所謂的上等人的“風骨”和“驕傲”,阮覓卻自認為是沒有的。

她在行宮裏待著,同慌忙趕過來的段意英曹雪冉說了會兒話,表示自己真的沒什麽事後,又借著自己要休息的借口把人哄了回去。

室內靜了沒一小會兒,又有個小腦袋悄悄從門框那兒探出來。

阮覓懶懶瞥了眼過去,見是阮寶珠便朝她招招手。

小孩兒啪嗒啪嗒跑過來,來到阮覓身邊的時候又不敢動她,仿佛覺得此時的阮覓渾身上下都是傷口,一碰就會讓她流血。

故而一張肉呼呼的小臉繃得緊緊的,如臨大敵。

阮覓拍了拍身邊的床,“沒事兒,上來罷。”

聞言,阮寶珠褪了鞋襪,小心爬上去,然後就不敢動了,只睜著雙大眼睛看向阮覓。

像是只正在試探的小動物。

阮覓難得笑了笑,她沒有察覺此時自己的神情有多麽溫和。或許在面對阮寶珠的時候,她總是不由自主露出這樣的神情。

“只有這個地方疼。”她牽著阮寶珠的手,讓她的手放在肩膀上受傷的地方,“別的地方都不疼的。”

阮寶珠一聽到是肩膀那兒受了傷,非常抗拒地把手縮回來,怎麽也不肯碰那邊。只是眼神總是在那兒打轉。仿佛她多看幾眼,傷口就能痊愈一般。

心下有些好笑,阮覓側躺著看她。想到這會兒是阮寶珠平日午睡的時間,便故意做出昏昏欲睡的樣子。

然後感覺有只小手落在後背。

軟軟的,輕輕的,像是學著她母親從前哄她睡覺的樣子,耐心地一下一下拍著阮覓的背。

無聲的安撫著。

阮覓怔了一下,久久沒有回過神來。

窗欞外是落葉簌簌聲,即使白日,秋風也攜了涼意。

但縮在她懷裏的孩子身上暖融融的,仿佛能夠驅散一切寒意。

阮覓沒有睜開眼,像是真正睡過去了一樣。

阮寶珠努力地安撫她,直到自己也撐不住沈沈睡了過去。

門外,謝氏站了許久,見兩個孩子都睡了,才進去幫她們拉了拉被子,動作輕柔。走時還小心地將門闔上。

庭院內,阮平左聽到聲音,轉身看過來。

“睡著了。”謝氏溫聲道。

“好。”依舊是簡潔到了極致。

謝氏並不在意,替他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領,“陛下那兒可說了什麽?”

“朱雀衛二十,茶莊一處,元寶二十。”

謝氏聽後,微微皺了眉,“哪處茶莊?”

“焦雲茶莊。”

於是謝氏眉頭才松開,臉上重新有了些笑意,“陛下那般的性子,可舍得?那處茶莊倒是個好地方,適合阿覓。”

“嗯。”

阮奉先只說了這一個字,簡單到不知道是在回答順元帝的事,還是附和謝氏所說的適合阮覓這件事。

但夫妻多年,阮平左不用解釋,謝氏也明白他的意思,沒有多問了。

而是道:“等會兒還要去陛下身邊伴駕,別耽擱了,去罷。”

阮平左點點頭,轉身離去。

在謝氏從門外離開後,阮覓便睜開了眼。她聽著外面的低聲交談,雖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麽,卻也能猜出來是在說她的事情。

等聲音逐漸遠去,阮覓小心地從床上起身。她穿好衣裳,給阮寶珠蓋好被子,出門的時候看到守在她門外的婢子,便輕聲讓她看著阮寶珠,若是醒了便告訴她自己出去走會兒。

婢子應了後,阮覓獨自走了出去。

還沒跨過庭院門檻,她又停住,看著腳下的磚石稍微想了想,很快就轉身去了謝氏那兒。決絕得旁人還以為她突然做下了什麽了不得的決定。

謝氏正聽到婢子說阮覓從房間了出來了,要一個人出去。說話間,就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擡頭一看,阮覓正臉色嚴肅地走進來。

謝氏登時也皺了眉,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,正要屏退身邊婢子。

沒想到阮覓卻直接開口,語氣非常鄭重。

“伯母,我想出去走一會兒。”

謝氏啞然。

她很快又笑起來,連眉梢都浸在歡快的笑意裏。

見阮覓還嚴肅地等著自己回答,她才勉強收住笑,聲音極是柔和。

“出去是可以,但是不要走出行宮。也必須要在天徹底黑下來前回來。可做得到?”

阮覓用力點頭。

“好,那便去吧。”謝氏溫和看著她。

阮覓攥著裙褶,抿了抿唇,聲音有些澀。

“那……我出門了。”

“嗯,早些回來。”

像世間所有人出門時,與家人再尋常不過的幾句對話。阮覓卻繃緊了全身,直到走出去那一瞬間猛地被院子裏的秋風一吹,她才有了些真實感。

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,類似喜悅的情緒在胸膛裏流淌。

細細一點兒,卻讓胸膛都燃燒起來,心尖滾燙。

早些回來……

早些回來……

阮覓一邊往外走,一邊在心裏琢磨著這幾個字,然後很突兀地就笑了起來。

……

行宮自然是比不上鱗京皇宮的。

一個是萬眾矚目,一個不過是一年來一回。就算有專人負責修繕,也還是有許多破敗地方。

這些地方不會給前來圍獵的官員及其眷屬居住,派不上用場,於是也就這樣扔在一邊。

阮覓走了一會兒,自上午就亂成一團麻的大腦終於冷靜了不少。

天色漸暗,觀山圍場的風吹得比鱗京更加無情,從臉頰刮過去的時候完全不會顧及你是否覺得疼。

阮覓抓住被風吹得炸開的頭發,正準備回去,卻與蹲在墻頭的貓對上視線。

那是一只白貓異瞳貓,阮寶珠以前抱過一只長相相似的貓來阮家找過她。

或許是阮覓盯著看久了,白貓得意地在墻頭轉了轉,然後屈尊降貴般跳下來,叫了幾聲。似乎願意大方地施舍阮覓一個摸它的機會。

阮覓沒有動作。

她站在原地,沒有蹲下身,也沒有任何要伸手去摸的意思。

白貓等了一會兒,沒有等到人類的諂媚,於是臉色一變,恨恨用爪子撓了撓阮覓的裙邊,憤憤叫了幾聲後就跑走了。

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荒廢偏殿裏。

阮覓這才彎腰拍了拍裙邊。

可是下一秒,偏殿那兒就傳來了白貓淒厲的叫聲。

阮覓動作一頓,轉身看去。

偏殿門前生了不少雜草,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。

那貓或許是亂跑的時候不慎被夾在哪處縫隙裏出不來了,也或許只是看見了什麽從未見過的東西,膽小得立馬淒厲叫起來。

她想是這樣想,卻還是走了過去。

天色有些暗,偏殿門前看不清楚。阮覓提起裙擺走上臺階,推開門,下一秒卻被人扼住脖子制在墻上。

肩膀上的傷撞在墻上,阮覓抿著唇將一聲悶哼隱沒在喉嚨裏。

她沒有給自己喘息的時間,同樣也沒有給對方徹底壓制自己的機會。

五指呈爪狀向後探去。

只要同樣扣住對方喉部,那兩人才算是擁有平等交流的機會。

她的動作有著之前所沒有的狠戾與幹脆,好像僅僅是上午一場刺殺,便讓她徹底成長起來。

指尖預料之中的碰到了身後的人,但從觸感來看並不是喉嚨。

阮覓沒有猶疑,只是收攏五指用力一抓。

……



肌膚溫熱,還有些彈性。

阮覓疑惑,沒有放手,捏了捏。

然後她很快就感覺到對方僵住了。

落在她喉嚨處的手松開了些,同時身後傳來略有些熟悉的低沈聲音。

似乎是忍耐著。

“松開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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